年前。
当年和他一起从军的亲友故人如今尚在军中没剩几个。
有的人解甲回乡了,有的人战死沙场了。
深夜寂静,院中有风吹过的沙沙声。
地面上的落叶随风旋转,偶尔也有树上残余的枯黄叶子被风吹落,打着旋从空中落下。
李二跟着沈重往前走,突然止住脚步。
前面的那棵红灿灿的枫树下,站着两个人。一人提着灯笼,一人手中端着东西。
就着稀薄的光线,李二辨别出二人一高一矮,一灰一白。
沈重也看见了,定了定神,才发现是女儿和兰香。
沈重冲她招招手,沈灵萱看见,开心地跑过来。步伐轻快,披风随风飞舞,露出里面的衣衫。
等高的那个走近,李二才发觉她身上不是灰色,而是红色铺金织锦披风,只是在黑夜下容易被认作灰色,里面是青色衣衫。
矮的那个人丫鬟打扮,端着一个食案。穿的也不是白色,而是极清浅的碧色。
沈灵萱抬头看他。
夜晚看不真切,依稀能辨出他剑眉星目,虽然甲胄加身,但身姿挺拔,五官俊秀。即使站在掌一方军权的沈重旁边,也毫无瑟缩之感,自有一番气度。
是当日在沈府门口那个鹤立鸡群的人。
沈灵萱人小小的,上前一步,落落大方向他福礼:“陶将军。”
李二愣了一瞬,然后抬手回礼:“沈小姐。”
想必这就是沈将军的女儿。
还未离京时,家中交代过燕勒城的一些旧俗和人物。其中就包括沈将军妻子于数年前离世,只留下一女,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儿这么小。
看起来十岁出头,脸部带着未脱稚气的圆润。李二视线落到她头顶,个子也就到他肩头。
看着两个人丝毫不见生疏的沈重哑然失笑,这两个孩子倒是自来熟,不过也好,免了他介绍了。
沈重看向打着灯笼的女儿,“这么晚了,怎么还没睡。”
沈灵萱摇摇头,眉眼弯弯:“等爹爹。”
沈重开怀一笑,低垂眉目看着小女儿,放缓了声音:“那找爹爹有何事啊?”
“给爹爹……嗯……和陶将军送吃的……”沈灵萱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沈灵萱有些不好意思。
其实她是数天不见父亲,想沈重了。知道今晚他们议完了事,就在院中等候,想着能见沈重一面。不然第二天一大早,沈重又要去军营了。
她也没料到陶玄曜也在,以为只有沈重一人。好在做的东西够多,也不怕再加一个人。
她悄悄瞟了一眼兰香手上的托盘,暗自庆幸。
沈重心思再多,也想不到小女儿的弯弯绕绕,只当她孩子心思。
总不能在外面吃饭,沈重看了看还亮着灯的花厅,道:“那就去花厅吧。”
深秋,深夜,燕勒城物候已寒。
灯火通明的花厅大开着门,两个人围着桌子吃饭,倒像是一对父子。
一碗鲜美的鸡汤下肚,沈重和李二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久违的舒坦。
有外人在,沈灵萱不好久留,已经回去了。
沈重吃饭很快,临走前对李二说:“今日早些休息,明早还有大事。”
“是。”
李二默默地把东西吃完,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子时二刻了。
屋里已经换了过冬的新被褥,窗纸也细细地糊裱过。
李二已经累极,就在这满室温暖里,沉沉睡去。
次日,李二收到一个大包裹。
九安抱着一个几乎和他一般宽的包袱,跌跌撞撞从门口进来。
进门时,一人一包袱还被卡了一下,九安聪明地侧了身,提着胳膊,先进包袱再进人。
李二看着小厮略带滑稽的动作,嘴角勾起一抹笑。
笑容极淡,不过瞬间就不见。
九安再看他的时候,他还是那个沉着寡言的少年将军。
包袱是素色,未经漂染。
九安把包袱就近放到桌子上,露出里面的黛色一角。
李二摁了摁,软软的,像是衣服。
“府里在统一裁制棉衣,管家让我把您的衣服送过去了一件,然后比对着做的。”久安主动解释衣服的来源。
果然是衣服。
久安继续解释:“您是京城来的不知道,燕勒城再过半月就冷了,所以每年冬衣都做的厚。”
“听管家说长安比燕勒城暖和很多,您得做好准备,燕勒城冬天下雪可厚了,鹅毛大雪,能埋住人的半个小腿。”他伸出手,比了比半个小腿厚的雪有多厚。
李二摸了摸露出的一角衣料,黛色丝绸光滑暖和。
他出身长安世家,一眼认出这料子不是寻常可见之物,针线也是上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