盖过了西服上的茶气，是从前座中控台上摆着的慕斯盒里散发出来的。
乔杏上车时，就看见那个奶咖色的慕斯盒，上方绘有一只浅棕色小熊。
酒精发作下，人会不讲道理，所以她既不知好歹地让孟昭延送她回家，视线从窗外移到小熊身上时，更是胆大包天地冒出一句：“孟先生，她喜欢小熊。”
没头没尾的一句，引得孟昭延偏头，难得迟疑：“谁？”
“程瑜啊，她喜欢小熊。”乔杏歪歪脑袋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，“她演的——《梦沼泽》，我看了好多遍，她说她喜欢小熊。”
那股甜香太勾胃，她一晚上光喝酒，完全没吃东西。
在暖气与偶尔几下颠簸的催眠下，乔杏已有点胡言乱语的醉态，双肘支在膝上，两掌捧脸：“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……里面是什么？也是她喜欢的吗？”
孟昭延忍不住失笑：“那你呢？你喜欢什么。”
“我喜欢……奶油泡芙。”
“那它就是奶油泡芙。”
孟昭延顺着她的醉话，令乔杏的防备心一降再降，甚至误以为，旁边坐着的并非什么高不可攀的人。
她越说越离谱，嘴里念念有词：“那真好……程瑜能吃上奶油泡芙，嗯。”
一句话最后，她抿住唇，闷闷地发出绵长的一声“嗯”，也不知在肯定什么。
阿明瞧了眼后视镜，对于乔杏提起程瑜这事，他神情自如，不像其他不熟悉孟昭延的人，以为这名字在他面前，是个不可触犯的禁词。
“乔小姐喝多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乔杏阖起双眸，嘴里应得倒很快。
孟昭延视线似跌在她身上，挪不开，闻言，也只顺着她答：“没有。”
阿明轻笑一声，心里只庆幸在乔杏彻底醉过去前，问到了她家的地址。
车子停在环枫公寓外，里头住着许多年轻女孩，所以门卫处放行格外严格，哪怕是一辆车型独特的豪车。
乔杏没睡着，谨慎地自车窗后露出一双眼睛：“叔叔，他们是好人，送我回家的。”
尽管不会有狗仔在大冬天蹲伏拍她，可万一真被拍了，乔杏深夜坐神秘豪车回家，这标题也是勉勉强强能上个文娱榜热搜第一的。
她醉归醉，身为偶像的条条框框，早已刻在骨子里。
门卫叔叔尽职尽责，决定跟随一路，车速放缓，五分钟后，停在C单元3号楼下。
乔杏甚至没忘记那个胡诌的借口：“孟先生，你稍等会，我上去把伞拿下来。”
她拢紧西服，健步如飞地小跑进楼层。
孟昭延从不浪费时间和喝多的人讲道理，因此也没拦她，目光无奈紧随，直至她消失在电梯里。
电梯停在六楼，乔杏打开家门，一眼看见挂在鞋柜旁边的黑伞。
她拎起黑伞就回电梯，一刻都不敢耽搁，似捧着什么烫手山芋，急不可耐地要把它扔回去。
可当电梯落回一层时，门口那辆冷灰白的阿斯顿马丁，早已无影无踪，像从未来过。
只有门卫叔叔还等在外面，瞧见她出来，把手上东西交给了乔杏。
是那个奶咖色的慕斯盒，绘有小熊，多了一张名片大小的白色卡片。
乔杏正要拿起来看，门卫叔叔拦住了她，“那位先生说，让你回去再看，别在外面挨冻。”
她迷蒙的意识，似有一刻被那句“别在外面挨冻”拉回正轨。
乔杏果真耐心地坐回电梯，上至六楼，只是又稍显急促，踏进家门那刻，名片便被翻过来。
卡片上的连笔行楷字迹力透纸背，流利苍劲：「好好休息，伞改天再还，晚安。」
下方一串手机号，落笔一个单字延。
乔杏拆开慕斯盒，里面放着两块泡芙，她没忍住，尝了一口。
浓郁甜糯的奶油融化于舌尖，既令空荡一晚上的胃终于有了实感，又令忍了一晚上的眼泪似珍珠断线般坠落。
她蹲坐在门后，空无一人的家里，哭得隐忍又克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