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我爸。她经常打我,打完又哭,说她故意的,只太生气了,让我原谅她。”
孔金枝摸了摸自己挺起的肚子:“我该原谅她吗……?”
她肚子里的人形胚胎拳打脚踢,手骨把肚皮撑出一个凸起的弧度。
“你为什么要把她装进肚子里?”赢舟问,“她还活着吗?”
“因为我觉得我才妈妈,她女儿。她脾气好,情绪暴躁,经常哭哭啼啼的发神经,又虚荣,还要靠我赚钱养她。”孔金枝答,低下头,思考了片刻,“一开始可能还活着吧,把她塞进肚子里的时候,我还挺高兴的,因为只有我能喂她,她也只有依靠我活下去。后来大概死了。我怪物,她也。”
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,亲子关系的确很容易颠倒。
尤其那些情绪稳定又软弱无力的妈妈。往往孩子承担了保护者的角色。
许文玲也一。这的确母职缺失,赢舟已经怪她了。
因为许文玲已经死了。
赢舟思考片刻,答:“保护她你的责任。你也可以爱她。”
“……吗。”孔金枝的眼神飘忽了一瞬,“你妈妈会喜欢你的吧,因为你男孩。还得好看,看起来脑子和脾气也挺好。被讨厌的小孩会像你这。”
“而且你男的,好羡慕你。你继父同性恋吧。也会让你招财什么的。”
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。
赢舟张开口,又缓缓闭上。语言贫瘠又苍白。
黑线缠绕住了石像。这尊石像看起来大,却比他预测的更重。拖拽佛像时,房间的地板都在微微颤动,像一场小型的地震。
无论石像如抗拒,赢舟还把它高高举了起来,然后往墙壁上狠狠砸去。
承重墙上的坑更大了,裂纹几乎遍布了整个墙面。
石像被砸得四五裂,碎片飞溅,没能留下一块完好的部。
动作明明大,赢舟却感觉很累。有一力气被抽干的疲惫感。
就像当年在高运动会上跑完五千米的时候。
班上的育委员收到暗示,给他报了跑。
等赢舟的时候,名单已经核对好了,交到了校运会组委方。
没办法途退出,除非选择要数。班级荣誉感,在当时一件重要又重要的事。
因为这个标准的最终解释权归赢舟。
这些人大概想看赢舟出糗。很可惜,赢舟的差。他读小学的时候,为了省五毛公交费,每天都能提前半小时起床,跑步三公里到学校念书。更早一点在村小,要走山路。那时候要五六点起床,还要穿过高高的山,宽宽的河。
他一路走到现在,当然会倒下。五千米跑完真的很累。
尤其别的运动员都有很多同学端茶递水递毛巾,他第一个到的终点,终点处却什么也没有。只有班主任老师后后觉地赶到,端来了葡萄糖水。
很多汗,满脸都。也用在乎到底有没有流泪。
赢舟擦掉了从脸侧流下的汗,往前走,推开了孔金枝卧室的门。
女孩就趴在地上,抬头,愣愣地看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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赢舟蹲下,双手架住了她的胳膊,然后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。
孔金枝瞪大了眼,格僵硬,她甚至想把自己团起来,手足无措。
赢舟摸着她的头发,断断续续地说着:“别背着了,要这个东西。爱和恨都太累了,很消磨人的……为自己活着就好了。”
孔金枝的颤抖起来。她该把自己的胳膊放在哪里,张大嘴,却连哭泣都发出声音,只有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着。
她抱住赢舟,终于嚎啕大哭起来,明伤心到了极致。
他们都没有再说话。在太阳升起之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