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暮色浸染玄机阁
残阳如凝血琥珀,将玄机阁飞檐上的嘲风兽首染成暗金。鎏金瓦当在暮色中流转着幽光,檐角悬着的青铜铃铎随风轻吟,声波荡开时惊起栖在鸱吻上的血鸦。那乌羽掠过沈青崖藏身的青石巷时,他正屈指轻叩千机变傀的檀木关节,指节与木纹相触的脆响,恰与三丈外糖画摊主敲击铜勺的叮咚声形成微妙共鸣。
这具三尺高的木傀通体布满蛛网裂痕,左臂却诡异地定格在拈诀姿态。沈青崖的拇指正抵在傀儡掌心暗格,那里藏着三十六枚淬毒银针——每根针尾都刻着细若蚊足的傀族符文,针尖在暮色中泛着孔雀翎般的幽蓝。当糖画摊主掀开蒸笼的刹那,他忽然屈起傀儡中指,藏在傀儡眼窝里的磷粉簌簌而落,在暮色中化作星火微芒。
“叮!“
铜铃撞碎在青砖上的瞬间,沈青崖的傀儡右足骤然失衡。那看似笨拙的踉跄实则是精妙至极的机关术,木傀足底暗藏的噬魂砂随着倾倒之势洒落,混着泼洒的糖浆在地面蜿蜒成诡谲图腾。摊主浑浊的眼珠刚转向异动,脖颈便浮现蛛网状青筋——那是中了傀毒“千丝缚“的前兆。沈青崖的指尖虚点摊主眉心,袖中傀儡丝如月光倾泻,在暮色中泛着暗金流光。当丝线没入七窍的刹那,他瞳孔深处掠过傀纹特有的幽蓝。
“老朽这糖画...“摊主喉间发出齿轮卡涩般的声响,浑浊瞳孔映出沈青崖左手的傀儡丝操纵法诀。当第一滴糖浆坠地时,木傀左手的捏诀姿态突然活了过来,三十六枚银针呈天罡北斗阵顺势而出,针尾符文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。沈青崖的喉结微微滚动,他嗅到摊主脖颈渗出的傀毒特有的苦杏仁味,那是用铁线莲与腐心草淬炼七日而成的剧毒。
巷尾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,沈青崖的傀儡丝骤然绷紧。他借着糖画摊倾倒的掩护,足尖在湿滑的青砖上踏出残影,腰间玉佩应声而碎。碎玉嵌入傀儡核心的刹那,三十六道银针同时震颤,在虚空勾勒出残缺的傀族图腾。当追兵转过街角的瞬间,他扯断傀儡丝,任由那些幽蓝丝线缠上屋檐垂下的青铜风铃——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米粒大小的爆炎符。
“轰!“
火光腾起的瞬间,沈青崖已化作青烟遁入暗巷。他贴着潮湿的砖墙疾行,傀儡核心传来的震颤透过胸腔直抵心脉。昨夜潜入玄机阁地牢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:三百具活人傀儡浸泡在血池中,他们裸露的脊椎上刻满流动的傀纹,那些暗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游走。最深处的水晶棺里,天工阁主的右手正按在一具金甲傀儡眉心,蓝紫色的电弧在傀儡关节间跳跃。
此刻怀中的千机变傀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,沈青崖猛然驻足。他左手抚过傀儡后颈的暗格,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——那是用古傀文篆刻的《画皮诀》总纲。当掌心傀纹亮起的刹那,木傀空洞的眼窝突然泛起血色,十二道齿轮咬合的声响从胸腔深处传来,震得巷壁簌簌落灰。
“阁下好手段。“阴柔男声自头顶传来,沈青崖抬头看见倒悬在屋檐下的黑袍人。那人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正疯狂旋转,指针直指沈青崖藏身的方位。沈青崖的傀儡丝悄无声息地缠上身后廊柱,素手轻扬间,藏在袖中的蚀骨砂如星河倾泻。当砂粒触及罗盘的刹那,黑袍人袖中突然射出七根冰魄针,针尖泛着的幽蓝寒光竟与傀儡符文的色泽如出一辙。
沈青崖旋身避开冰针,足下青砖应声碎裂。他借着下坠之势甩出傀儡右臂,那看似残破的木制手掌在空中翻转,露出内里暗藏的玄铁刃。当刃锋割断黑袍人腰间丝绦的瞬间,悬挂在屋檐下的青铜铃铎突然齐声震响,声波裹挟着傀毒向四面八方扩散。沈青崖的耳垂微微渗血——那是强行催动傀儡核心的后遗症,但他嘴角却勾起冷笑,因为黑袍人袖口露出的傀族烙印,正是天工阁最精锐的“千机卫“才有的九阴烙。
暗巷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,沈青崖突然将千机变傀掷向半空。木傀在旋转中展开隐藏的齿轮机关,化作漫天木屑与符纸。当追兵冲入巷口的刹那,他早已借着傀儡掩护跃上屋顶。夜风掀起他束发的青绸,露出额角若隐若现的傀纹——那是在三日前吞噬血傀时意外觉醒的印记,此刻正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。
玄机阁的暮色愈发浓稠,沈青崖伫立在飞檐阴影中,望着掌心缓缓愈合的傀纹。糖画摊主尸体旁,天工阁的巡逻傀儡正在收集血样,它们眼窝里的磷火映出他衣袂翻飞的残影。当第一缕夜风卷起满地狼藉时,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低语:“傀道通幽处,丹心照骨寒。“
掌心突然传来细微震颤,千机变傀的核心传回讯息——三更将近,血傀拍卖会的请柬正在地脉深处苏醒。沈青崖将染血的青绸系回发间,转身没入更深的暮色。在他身后,糖画摊的铜勺仍在地面缓缓旋转,搅动着凝固的血泊与糖浆,绘出一幅诡谲的傀族星图。